芒克:“白洋淀诗群”其实都是后来别人叫出来的,但是当时这个地方确实出了不少诗人,其中我下乡那村子的三个是主要代表,我、多多、敦子。“朦胧诗”也是其他人归类,我对这个没有多大感觉,其实就是《今天》杂志出来的这些诗人,引起了一些“老诗人”的反感,觉得大多写的很“朦胧”,“朦胧诗”就这么出现了。一个东西被说多了,就得到大众认可了。
王博:《今天》是你“玩儿了命”去办的诗刊,现在还有值得你去玩儿命干的事情吗?
芒克:那个时候,处于思想解放的最初期,很少甚至没有人敢做个事。我们去做诗刊,是冒着政治风险的。第一期印刷是在陆焕兴家,现属东直门外新源里一带,当时还是农村,比较隐蔽、安全。孤零零一个大院子,住着好几家人,周围是菜地。
12月22日全部内囊,包括封面都印好了,决定第二天贴出去。外面情况复杂,要冒很大的风险,很可能一去不回。商量的结果由我、北岛、陆焕兴三人去。我和北岛那时都还没有交女朋友,没有顾忌,又是发起人:陆则是自告奋勇。头一晚熬好了浆糊。23日出发前大家都来很悲壮的道别,事实上我们确实也都和亲人朋友作了交代,万一出了事如何如何。
现在让我这个年过半百的人玩命儿干,确实没想到有什么。在那个特定的年代,我们玩命儿去干是为了言论和写作自由的权利。而现在,网络和现实中充斥着各种语言,已经不需要我们做过多评论了。
王博:8、90年代是诗歌的“黄金年代”,曾出现过大量优秀的诗人,在您看来,孕育“黄金时代”的因素有哪些?
芒克:对,80年代诗歌繁荣起来了。全国各地到处人都在写诗,尤其是四川一带最出诗人。至于这个出现的原因,我认为还是时代的原因,那时候除了诗歌,整个文化界都很繁荣,诗歌是最早的,然后就是绘画、音乐方面的,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跟着时代的潮流走。
王博:你开玩笑说,你跟社会没多大关系,是个被社会抛弃的人。这种生存状态对你的写作应该有不小影响吧?
芒克:《今天》停刊后,我的造纸厂职工公职就被开除了。离开铁饭碗,又受到打压,找工作的事情已纯属妄想。我去以前居住地的办事处找档案,人家都说:没这人啊!后来在‘失踪人员’里面找到了我。所有我的档案就是我被开除公职的通知书。我没有任何医疗保险、退休金,这个社会好像跟我没多大关系似的。
被开除后,我当过零时工看过公司大门。还有个众所周知的笑话,我和阿城、芒克、栗宪庭三人共组公司,名曰“东方造型艺术中心”,一起跑城串县揽生意,想做城市雕塑、搞“最早的现代前卫艺术公司”,结果半年后公司倒闭。当年的这种状态,只能说自己一直在生存边缘,何论写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