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然,我摭拾的,不是历史中的颜色与情绪,而是作为遗民的旗人,他们的命运所昭示的以辛亥为开端的现代中国,充满了矛盾、反复与羼杂的历史过程,另一重意义上的辛亥余绪,也想要在这个余绪中探讨共和的“失传”及其转向。
在您的辛亥叙事中,特别强调这场革命的“未完成性”,关于民初中国的论述可以说即是围绕着“未完成”这一线索展开的。书中以奉化为例,具体而微地展示出1920年代地方力量的党化、权力重组及向“国民革命”的引渡的过程。那么,您是如何看待地方的历史与整体大历史之间的关系?
沈洁:这个我不知道算不算个人的一点偏见,或者说,与我秉持的史观有关系。大凡地方史、个人史,我一定会作为读者,在假想中提问作者,“地方”的问题指向在哪里?除了你所找到的史料,“宁波”“温州”或者“X州”,到底意味着什么?“地方”及“人物”在什么情况下可以构成“历史问题”。这个不是自明的,《春秋》之义,“常事不书”,不是所有问题都值得成为“历史问题”。
奉化个案这一章,能成文其实也偶然。2014年参与点校《张泰荣日记》,整个阅读与整理的过程,我几乎没有感觉到太多的“史料兴奋”。平平无奇、絮絮叨叨的一部个人生命史,除了有关社会生活与经济的那部分,我不知道,这样的一部史料,要怎么入史。偶然是在于,我在梳理地方改良社团“剡社”历史的时候,发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——中共在奉化建立党组织、发动群众运动,最初的关键人物。顺着这些人名,我摸索到了一个自晚清逶迤而来的,地方社会如何被组织与整合进国民革命脉络、并终而建立党治的一个基本线索。这部日记的主人张泰荣,其实属于典型的“无名者”,使他“进入地方历史”的节点,是1925、1926年前后,加入剡社,并在不久后加入国民党。个人史揭示的,是中下层读书人如何通过加入新的组织、党组织获得身份,进而成为“地方力量”的一部分,他由此,从“无名者”进入了“历史”;而以剡社为代表的自治团体与戊戌一代地方精英及国民党、共产党组织的相互渗透、融合、援引与捻接,则揭示了地方力量党化与组织化的具体经过、情形,以及,在此过程中地方权力关系的重组,勾勒了清末新政以降,一个典型意义的,“地方”由散沙状进入组织化、党治化的历程。这样,就在辛亥“未完成”的延长线上,解释了从民初的法统之争到党治,为何发生、又如何转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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