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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秀丽丨中国近代史研究 70 年(1949—2019)

2019-06-02 来源: 网络投稿 作者: 亚纶
摘要:在史学领域,中国近代史是比较敏感的也是改革开放以来最活跃、最引人注目的领域,鸦片战争的研究就曾引起最高层的关注。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及其所办杂志是这个领域的核

在史学领域,中国近代史是比较敏感的也是改革开放以来最活跃、最引人注目的领域,鸦片战争的研究就曾引起最高层的关注。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及其所办杂志是这个领域的核心。本文作者长期担任《近代史研究》中文版和英文版主编,她利用自己所处的学术优势,疏理了1949年以来70年中国近代史研究的脉络,对其间发生的大事、大问题一一做出客观而又精彩的点评,读后使人回味无穷。

建议学界同仁,无论专业方向都阅读一遍,定会有所思考。

中国近代史研究70 年(19492019

徐秀丽

摘 要: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“文革”爆发前,虽政治运动不断,学术潮流多变,但中国近代史学界在很短时间内即确立了马克思主义史学体系,开展了系统规范的资料整理工作,若干专题研究成绩突出,学术建树令人瞩目。“文革”期间,历史学遭受重创,命悬一线。1977 年之后,随着国家整体进入改革开 放新时期,中国近代史研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局面,不但突破了政治史、革命史的单线叙述,理论方法也超越单一模式,进行了广泛的探索和争鸣。应当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,建立相对独立于政治的、理论和实证相结合的、宏观研究和微观研究并行不悖的、自主而包容的中国近代史学,在开放而有纪律的环境中,不断推动学术进步。

关键词:唯物史观 革命史家 职业史家 革命史范式 现代化范式

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,截断众流的气势和万物更始的豪迈让在场者震撼莫名。10月1日当天,周恩来对参加开国大典的丁玲和夏衍说:“你们得描写这个场面。”两位妙笔生花的文学家不约而同地回答:“语言太不够,太无力了。”一个多月后,诗人胡风以《时间开始了》命名他的长诗,以凸显本无始无终的时间长河中这一刻的无与伦比。

开天辟地,时间开始。然而,新执掌全国政权的中国共产党已经具有二十多年局部执政经验,尤其重要的是,经过长期争论和着力建构,它已拥有相当成熟的意识形态。此时,对于中国历史,尤其是对于中国近代史,革命领袖有纲领性论述,党内史学家也已经初步建立了崭新的叙述框架。新中国成立之后,历史学界面临的首要任务,是对“旧史家”进行思想改造,把历史认识统一到唯物史观上来,与此同时,尽快完善中国近代史体系,并贯穿于教育和研究工作。

一、“文革”前的中国近代史研究

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70年的中国近代史研究,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:1949—1965年的初创阶段,期间政治运动不断,学术潮流多变,但学术建树仍令人瞩目,主要是建立了马克思主义的史学体系,开展了系统规范的资料整理工作,若干专题研究成绩突出。1966—1976年为停滞时期。“文革”是中国文化的浩劫,从引发到深渊,步步由“历史问题”推进。历史完全沦为政治的工具,历史学遭受重创,命悬一线。1977年之后,随着国家整体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,中国近代史研究出现前所未有的繁荣局面。

(一)

建国初期中国近代史学界概况

1.史学家

建国初期的史学家,总体由两部分人构成:一部分是革命史家,另一部分是职业史家。

革命史家首先是革命者,然后才是史学家,历史是他们进行革命斗争的工具。美国学者德里克认为,“对于马克思主义史家来说,历史既不是一种消遣,也不仅是一项学术事业;而是具有明显的功能性和实践性”。革命史家最显著的特征是以唯物史观 为理论指导,以革命领袖的相关论述为基本依据。唯物史观的内涵在近代中国经过复杂的演变,最后形成两个核心:一是“承认有阶级的社会底历史是阶级斗争的历史”;二是“劳动人民是历史的主人”。中共革命领袖毛泽东在1938—1940年间发表了多篇文章,集中阐述了中国近代社会性质、主要矛盾、革命的领导者、革命对象、革命道路、革命目标等问题。他指出,1840年之后,中国一步一步地变成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;近代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,封建主义和人民大众的矛盾;中国共产党是中国革命的领导者;中国革命包括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两个阶段。革命史家以此为据,确立了历史叙述的框架。

职业史家的研究动机主要是专业诉求和知识兴趣,他们在知名大学和研究机构任职,研究方法注重实证。但这并不意味着职业史家没有现实关怀,近年来的研究表明,是否接受唯物史观也不是划分新旧史家的标准——有些并不属于革命阵营的史家,也接受或部分接受唯物史观并运用于研究工作。

经过持续不断的政治学习和思想改造,到1960年代初,这两部分史学家已经比较充分地融合在一起,1949年前后进入近代史领域的年轻学者也成长起来。1961年,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曾经整理过一份《关于近代史研究机构、人员、出版和学术活动的材料》,为我们分析“文革”前中国近代史学界基本状况提供了重要参考。

这份材料分析了“目前近代史研究人员的状况”,将相关学者分为资深学者和年轻学者。“资深学者”指“从事研究工作时间较长,有一定成就”的学者,列出 20 人名单。 这 20 人又分为两类,一类为“解放前即已运用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国近代史,出版有专门著述的”,包括陈伯达、胡乔木、范文澜、田家英、胡绳、黎澍、刘大年、何干之、叶蠖生、李新、胡华、廖盖隆,共12人;一类为“解放前在国民党统治区研究近代史有专门、目前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继续进行研究工作的”,有邵循正、罗尔纲、严中平、李平心、谢兴尧、蔡尚思、陈锡琪、王栻 8 人。

前一类的12个人全部是中共党员。1949年前,除胡绳、黎澍两人一直在国统区 活动之外,其余全部在延安或周边根据地工作。名单中的陈伯达、胡乔木和田家英长 期担任毛泽东的秘书,他们的著作有些可以纳入史学范畴(如胡乔木的《中国共产党三十年》),但基本属于政论性作品;在1960年代当时,难以把他们归为史家。后一类的8个人,1949年后的研究在选题和指导思想上符合主流意识形态。其中蔡尚思1953年加入中共,罗尔纲1958年入党,李平心曾于1927年入党,1930年失去组织关系。他于1933年出版的《中国近代史》和1940年出版的《中国现代史初编》,被认为是用唯物史观阐述中国近现代史的重要著作。

1949年前后进入近代史研究领域,到1960年代渐露头角的年轻学者,这份档案列出了30 人:缪楚黄、戴逸、陈旭麓、丁名楠、林增平、李时岳、胡绳武、金冲及、祁龙威、陈庆华、章开沅、余绳武、牟安世、汤志钧、江地、胡滨、鲍正鹄、夏东元、徐仑、毛健予、史筠、汪伯岩、孙守任、丁守和、钱宏、魏宏运、彭明、李龙牧、刘立凯、王仁忱。 这些学者后来大多成为卓有成就的历史学家,少数沉没无闻。

2.学术机构

为加强历史研究,中央和各地陆续建立了若干研究机构。1950年5月1日,中国科学院设立了近代史研究所,这是该院设立的第一个历史学研究所,也是第一批哲学 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所之一。中国史学传统“厚古薄今”,当代人治当代史不被认可。国民政府时期的中央研究院在史学领域只有历史语言研究所,该所未将近代史列入研究范围。后来台北的近代史研究所在设置过程中阻碍重重,直到1955年才成立筹备处,1965年才正式设所。两相对照,更显中共高层对近代历史资源的高度重视。1955年,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成立,在第一届的64位学部委员中,历史学家独占鳌头,多达21位,其中多人为中国近代史学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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